第72章 繡兒

    荊州，南陽，宛城。

    鄒氏坐在窗邊，靜靜撫過手中的信。

    事實上，這封信已經被她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

    不但對信紙的觸感無比熟稔，就連信上每個字都已能倒背如流。

    「原說到江夏，又去了揚州，如今也不知在做什麼……」

    距離張繡上次給她寫信已經是數月之前的事情了。

    信件來往需要時間，鄒氏估計當自己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張繡應該是已經到了揚州。

    「如今又是數月過去，也不知繡兒到了何處？

    聽聞北人到了南方會水土不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

    想到張繡自離開之後就給自己只寫了這一封信，鄒氏內心不免有些小小的幽怨。

    「便是沒有時間，派人讓文和先生帶個口信也好。」

    如今的宛城早已不再是他們剛來的那般模樣。

    自打張繡打退曹賊，又帶著賈詡大力整頓了一番，城中就再也無人敢來造次。

    只是張繡不在這幾個月，鄒氏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仿佛是缺了什麼似的。

    「明明那時夫君也經常征戰在外……」

    想到這裡她忽然醒悟，張繡是自己的子侄，拿他跟張濟這般相比卻是有些不妥。

    鄒氏搖了搖頭，仿佛這樣就能把這紛亂的思緒甩出腦海。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作為長輩關心親人也屬正常。

    就在鄒氏想著張繡什麼時候才會再給她寫信的時候，就聽侍女報說賈詡的女兒賈氏來了。

    鄒氏連忙將那封信折起來，小心翼翼地貼身放好，這才開口道：「快請賈姐姐進來。」

    在追隨張繡之前，賈詡和他的家人都在華陰。

    華陰的話事人段煨跟賈詡同鄉，表面上對賈詡的到來十分歡迎，實際上卻害怕在鄉黨中頗有名望的賈詡會奪了他的兵權。

    儘管他極力掩飾，但依舊被賈詡看了出來。

    向來奉行明哲保身宗旨的賈詡當時就覺得心有不安，正好在這個時候，張繡派人找上門來。

    那時的張繡剛剛繼承了叔父張濟的遺產，跟賈詡和段煨又是老鄉，所以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找賈詡。

    結果兩人一拍即合，張繡就派人把賈詡接到了南陽。

    在賈詡臨行時，有人就問他：「段煨對你不是很好嗎？你怎麼還要離開他呢？」

    賈詡也在私底下給出了解釋：老段這人疑心病太重，他現在對我雖好，並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如果在這裡待久了恐怕會被他所害。

    可一旦我離開這裡，他反倒會高興。

    同時又希望通過我來連結外援，一定會善待我的家人。

    張繡本來就缺乏謀士，對於我的到來一定會很歡迎——這樣我和我的家人都能夠得到保全。

    之後發生的事情果然如同賈詡所料的那樣，等他來到南陽，張繡大喜，甚至對他執子孫禮。

    段煨知道賈詡離開的事情不但不生氣，反而對他的家人更禮遇。

    再後來張博超穿越，打退曹操，賈詡頓時感覺跟著張繡很有前途。

    看到發展日新月異的南陽，乾脆就把家人接到了宛城。

    作為張繡的心腹，賈詡自然知道鄒氏對張繡的重要性，就讓女兒沒事多往鄒氏那裡跑跑。

    正好鄒氏也因為張繡的離開倍感空虛，對於賈氏的造訪自然是十分歡迎。

    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賈姐姐，你可是有段時間不來了」，賈氏剛一進門，鄒氏便拉著她的手說道，「這些日子不見，我怪想你的。」

    「你是想我嗎？我看你是想向我打聽那位『繡兒』的事情吧？」

    聽到賈氏打趣，鄒氏不禁臉色微紅。

    「繡兒」這個稱呼是張繡剛剛下山來尋張濟時她隨口叫的。

    那時她還不知道張繡的字，就半開玩笑的這樣打了招呼。

    後來她知道了張繡的表字，按說是應該改變稱呼。

    但當聽到其他跟張繡關係親近的人都稱他為博超的時候，鄒氏便發現「繡兒」成了專屬她一個人的稱呼。

    出於某些小小的心思，這個稱呼就保留了下來。

    有次鄒氏在跟賈氏閒聊之際不小心脫口而出，就被賈氏記下，時不時就會開個玩笑。

    「好啦，知道你臉皮薄，不逗你了。」

    看到鄒氏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賈氏一邊說一邊暗中驚嘆。

    難怪先前有張繡頂著，還有那麼多大膽的人來上門說親。

    鄒氏現在的模樣就連同樣是女人的自己看到都心動不已。

    更不必說那些男人。

    她甚至產生了鄒氏如果不再許人，實在是暴殄天物的感覺。

    收回自己這突發奇想，賈氏便對鄒氏笑道，「其實我倒是真的聽說了張將軍的消息。」

    看到鄒氏突然緊張起來的模樣，賈氏越發好笑，遂直言道：

    「放心，是好消息——張將軍連戰告捷，在破皖城後設廬江郡，如今他的名聲已是傳到荊州了！」

    鄒氏面露驚訝之色：「竟有此事？」

    她可是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婦，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騙你做什麼？妹妹若是不信，出門看看便知！」

    賈氏說著便握住鄒氏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妹妹，不是姐姐說你，你整日都在家中，時日長了也當出門去走走才是。

    那樣便是我今日不來，你也能知曉此事。」

    鄒氏卻搖頭道，「我一未亡人，在外拋頭露面終歸不妥。」

    「又沒讓伱天天出去」，賈氏失笑道，「你若出門，便以斗笠薄紗覆面，這樣旁人也認不出來。」

    也怪鄒氏生得太過美貌，直接走在宛城的大街上只怕是要被圍觀。

    鄒氏搖頭不語，並未把賈氏的話放在心上，「能傳到荊州，此事應已在月余之前——只是不知他如今又到了何處？」

    「那卻是不知了」，賈氏想了想，「不過我昨日似是聽阿翁說起，他欲請張將軍於近日回南陽一趟。」

    「此話當真？」

    這一刻，鄒氏臉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連賈氏都看呆了。

    ……

    ……

    揚州，豫章，西城。

    在白仲的帶領下，一行數十人硬生生在人群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雖然對面多是城中居民，但蟻多咬死象，僅僅靠著投擲石塊和自家的菜刀鐵棍，也讓他們損失了好幾人。

    望著近在咫尺在城門，白仲又射出一箭，對正揮舞著戰刀的諸葛玄說道，「先生，再堅持一會，我們馬上就能出城了！」

    諸葛玄此刻也已殺紅了眼，聞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雖然損失慘重，但他們只要出了城，這些人就絕對追不上來。

    幸好西城守軍沒和他們一起……

    正這樣想著，就聽白仲急切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小心！」

    與此同時，距離諸葛玄最近的一名士兵突然狠狠向他一撞。

    諸葛玄猝不及防，頓時摔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