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董卓算計

    王允很犯難，心中想著如何去和蔡邕說。蔡邕和自己的關係很好，但即便是關係好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成為犧牲品。

    不過，就算犯難，王允決定還是要去和蔡邕說說。且說蔡邕正在家中和蔡琰在焚香彈琴，空曠的大廳內，琴聲悠悠，時而如山中之溪水潺潺，時而如環佩相擊，又或如晨鐘暮鼓。琴聲溫柔優美，盪氣迴腸，讓人久久沉浸其中。

    「老爺，司徒王大人來訪！」

    這時，蔡府的管家從外面進來，小聲的對著蔡邕說道。蔡邕聞言便止住了琴聲，對蔡琰點了點頭。蔡琰會意，便抱著焦尾琴帶著侍女小倩退了下去。

    蔡邕將王允迎了進來，命人奉上茶水。這時候的茶水不像後事那樣用開水佐以茶葉。這時候的茶，是添加佐料用來煮的。

    當代文人士大夫還是喜好品茶茗茶的。蔡邕也不例外，於官場上身心淡然，無欲無求，轉而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品茶和撫琴之上。

    「老遠就聽到伯喈的琴聲，當真是如仙樂一般，讓人陶醉其中！伯喈當真是好雅興！」

    「子師說笑了！」

    蔡邕淡淡笑道：「不知子師今日得閒來府上一聚？今日且留下好好，對酌幾杯如何？」

    「理應如此！」

    二人坐下後，品了幾杯茶，聊了一些風雅之事，王允這才切入主題，道：「伯喈，其實今日我來，是有人托允替其提親的。」

    蔡邕一愣，繼而才明白王允所說的提親，當是蔡琰婚嫁一事。蔡琰如今已經年過雙十，本應二八年華嫁人，然則，因為戰亂，又遷徙到長安，加上蔡邕一直未留心到蔡琰合適的夫婿，便擱置了此事。

    只是聽王允說是替人提親，當下便疑惑道：「子師是替何人提親？」

    王允遲疑了一下，便道：「便是那呂布！」

    「是他？董卓義子？」蔡邕聞聽是呂布，當下便不屑，吹鬍子瞪眼地道：「此人不過是個武夫，又如何能配得上老夫的文姬！」

    王允早就猜想到就是這個結果，只是想說此不過是為了拉攏呂布而已，可是說了也沒有用。別說蔡邕了，就連王允也不屑呂布的為人，有勇無謀、無信無義的莽夫而已。

    其實王允、蔡邕這般評價呂布就有點牽強附會了。呂布早年出身於并州，在丁原帳下曾為主簿一職。主簿何職？乃是管理一州文書檔案的文職，而且那時呂布年紀輕輕便能坐上主簿一職，可見呂布絕非那種武夫。然而王允等人自恃出身世家，當然看不起出身行伍之流，諸如呂布、董卓。

    所以蔡邕如此評價呂布，王允心中也是點頭贊同。然而，有些事卻又不能和蔡邕明說。蔡邕生性耿直，若是讓其知曉謀劃董卓一事，或許不會出賣王允等人，但恐怕會提醒董卓。

    「呂布雖是不過一個莽夫，但好歹生的英明神武、氣宇軒昂，武藝絕倫，曾經於虎牢關大戰天下十八路諸侯，也算是年少有為！」

    蔡邕看著王允道：「子師，你是收了此人什麼好處？」

    王允愣了愣，繼而生氣道：「伯喈，你我相識日久，難道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

    「那你為何一直替此人說話？」

    王允嘆了口氣，示意蔡邕屏退左右。蔡邕狐疑地揮了揮手，待大廳內沒人，王允才壓低聲音將欲拉攏呂布，誅殺董卓的事說出來。

    蔡邕聽後，怒氣翻滾，指著王允怒罵道：「你，你。。。。」

    王允見了立刻阻止蔡邕，莫要亂說。蔡邕怒氣未消指著王允罵道：「哼，王允，虧得我與你相識，你卻這樣害老夫！為了你的計劃，就要犧牲我文姬嗎？你怎麼不將你的女兒獻出去？」

    王允聽了也終於壓制不住心中的怒氣，對蔡邕的偏執、迂腐感到憤怒和不滿。

    「伯喈，你若不願意，那就算了，告辭！今日之事，莫要對他人說起！」

    「哼！」蔡邕別過頭去，連送王允的意思都沒有。

    王允心中對蔡邕起了恨意，甩甩衣袍離去。

    王允離開之後，蔡邕也沒了心思再去撫琴，來到文姬的閨房。

    閨房之內，文姬趴在窗欞之上，望著天空，思緒紛飛。那一夜，雪下的很大，迎面迎來了幾個西涼兵痞，自己嚇的六神無主。他突然出現了，騎著白馬，手握長槍，英姿颯爽，威風凜凜。

    片刻之間，那幾名兵痞便臥倒在雪中，而他飄然離去。

    蔡琰每每想到此，便心中就有種嘆息。

    一旁的侍女小倩看著蔡琰如此多愁善感，心中瞭然，調笑道：「小姐，可是又在想那位公子了。」

    蔡琰粉臉嬌羞，佯裝微怒，叱道：「胡說！你再胡說，我就罰你去抄寫詩經！」

    小倩嚇得臉色微變，繼而連連嬌笑道：「小姐，莫不是被小倩說中了。」

    「你！」

    蔡琰一陣無語，無奈道：「唉，怕了你了！」

    小倩掩嘴偷笑，蔡琰白了她一眼，這時正好看見蔡邕走了進來，上前將蔡邕迎了進來。

    蔡邕臉色發白，顯然余怒未消。

    蔡琰從小倩結果茶水，遞給蔡邕道：「爹爹，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那王允！」

    「哦！」蔡琰在蔡邕對面跪坐下來，道：「王伯父不是與父親大人交好嗎？他怎麼會惹你生氣？」

    蔡邕將前後之事說了出來，但是也並非不分輕重，將王允欲密謀董卓之事掠去，畢竟牽扯的人太多了，雖然蔡邕不贊同他們去誅殺董卓，但自己又不願意看著漢室這般葬送在董卓的手中。

    蔡琰聽後，沒有說話。

    蔡邕看了蔡琰一眼，嘆息道：「文姬，雖說你詩詞音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為父心中自然引以為豪。但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遲早有一天，你也要出嫁的！雖然爹爹知道你自視甚高，看不上尋常男子，但這女人吶，還是要嫁人的。為父雖然捨不得你，可也不願看你成為個大姑娘。」

    「爹爹，你知道女兒的心思。女兒並非不嫁，而是未曾遇到合適的人！」

    蔡琰心中又閃過那個人的身影，言不由心的說道。

    「我看，爹爹還是儘快為你物色夫婿，爹爹會讓你自主決定，不會逼你的！」

    蔡琰心中嘆息，只求還能再見到那個白馬長槍的英俊男子。

    郿塢，董卓的書房之中。

    董卓半臥躺在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李儒站在廳下。四周的爐子中燃燒著柴火，廳內溫暖如春。

    「哼！」

    董卓眉頭皺起，眼中閃過陰森森的殺機。

    「即刻命人去逮捕這些人。哼，敢行刺孤，孤便讓這些人知道，全都下地獄！」

    「諾！」李儒拱手說道。

    「慢！」董卓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呂布是否參與行刺？」

    「沒有！」李儒小心翼翼地說道：「據屬下縝密的查詢，呂布並無嫌疑！」

    「哼哼！」董卓冷笑道：「那他最近可有什麼舉動！」

    「這也正是屬下想要稟報給主公的！」李儒取出一份竹簡，遞給董卓道：「這是連日來，儒監視呂布得到的情報！」

    董卓取過竹簡看完之後，狐疑道：「文優怎麼看？」

    李儒想了想道：「呂布與王允等世家走的太近終歸不好！若是兩方暗地裡相互勾結，終歸是養虎遺患！」

    「你說那王允有害孤之心？」

    「暫時不知道！」

    「王允此人對老夫忠心，老夫還是知道的！如今孤雖權傾朝野，獨攬大權，但世家門閥，根深蒂固。若王允等人無異心，不可隨意殺之。多給這些人虛名，以籠絡天下人之心，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李儒點點頭道：「主公說的甚是！」

    「不過嘛，呂布此人老夫現在有點看不透此人了！」董卓想了下，道：「傳孤的命令，著呂布為主，董璜為副，下令捉拿何顒、鄭泰、荀攸，收押其家人！」

    李儒笑道：「妙，主公此舉著實妙！還有一件事，便是呂布托那王允向蔡邕提親，只是那蔡邕未曾答應！主公亦可這般這般。。。。。。」

    董卓聽完，點頭應道：「不錯，還是文優想得周到！」

    書房內，二人相視而笑。

    ……

    自從王允答應了呂布的請求後，呂布便一直等待王允的消息。一連三日，呂布都不見王允消息。後來長安城中便流傳著一件事，說呂布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妄圖娶一代才女蔡文姬，被世家嘲笑自不量力。然後接著，便是蔡邕招婿，替文姬選夫婿。以至於長安城中，許多官宦子弟，蠢蠢欲動。

    畢竟蔡邕的名聲在士林中甚高，娶了蔡邕之女，便更能鞏固自己家族在士族的名利。

    在這個時代，世家門閥和寒門之間總是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世家門閥想要維護家族的利益，只有通過相互聯姻。一來聯姻可以強強聯合，二來也可以鞏固士族之間的關係。

    呂布欲娶蔡琰的消息在長安城內不脛而走，消息傳播的很快，嘲諷有之，不屑有之，怒罵也有之。

    呂布聞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幾，喝道：「這蔡邕也太欺負人了！若是不願，何必要搞的長安人人盡知？莫不是欺我呂布？」

    就在這時，陳衛來報，說是李儒傳有董卓的命令。

    呂布一愣，只好暫且放下此事，只是心中余怒未消。

    大廳內，待李儒說明來意之後，呂布立刻便猜想到董卓的意圖。

    呂布心中惱怒，但是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董卓讓自己去擒拿何顒等人，明顯是讓世家仇視自己，此舉可謂不可不高明。

    這些人都是士族出身，而且都是在朝中有相當複雜的關係。這些人不是不可殺，關鍵問題在於，呂布是受董卓之命將這些人捉拿下獄。

    董卓何人？國賊也。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他們對董卓的恨意有多麼的深。而日後便會將這種恨轉嫁自己身上。

    只是呂布不能選擇。

    自己麾下三千并州軍已經受制於董卓，而自己也處在董卓的監控之中，如今也只能任由董卓擺布。

    長安城中已經入了夜，喧鬧的街道也漸漸冷清了。

    忽然，一大隊身著鎧甲，腰間配著長刀的騎兵，騎著高頭大馬，飛奔在長安城內。身後是緊跟著的一千步兵，這些步兵一手執長槍，一手執火把，跟著騎兵奔跑於長安城內。

    街道上立刻引起了百姓們的旁觀。

    「又不知道哪家倒霉了！」

    「唉，只怕又是要抄家滅門了！」

    「走吧，趕緊回家！小心那些殺人惡魔找上自己！」

    「就是，走！」

    「……」

    許多百姓門見了除了嘆息便是噤若寒蟬，不敢再街道上逗留，都各自散去。

    何顒的府門外，豎起了無數火把，將府外照的亮如白晝。

    何府的管家透過大門的縫隙，見外面有無數兵馬將整個何府圍了起來，大驚之下，立刻去稟報何顒。

    府門外，董璜皮笑肉不笑的地道：「將軍，請！璜唯將軍馬首是瞻！」

    「哼！」

    「請吧，呂將軍！」

    身後的董璜不耐煩的催促道。

    何顒雖無官職，但在士林中擁有極高的名聲！這也是董卓控制朝政，逼迫何顒為長史的原因！

    既然要迷惑董卓，就要做出樣子，呂布大手一揮，身後士兵立刻便要去撞門！這時，緊閉的大門便緩緩打開，一個老者施施然地走了出來，看了呂布一眼，又看了看身後的士兵，冷聲道：「你們這是要捉拿老夫，可有什麼證據？」

    何顒雖然鬚髮皆白，但面色剛毅，神情矍鑠，絲毫無懼！雖然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他從來不怕董卓！

    董卓雖然兇殘，但不過是一個莽夫，一朝得勢的小人而已！

    呂布淡淡的道：「何顒，你密謀刺殺太尉大人，如今證據確鑿，來人，將何顒拿下！」

    「慢著！」

    何顒冷冷的道：「呂布，你說我密謀刺殺董卓，證據呢？」

    「大膽！」

    身後的董璜怒罵道：「你這個老匹夫，竟敢直呼太尉大人名諱，呂布，你還愣著幹什麼？」

    呂布驀地轉過頭，雙目如鷹，盯著董璜道：「你不過是個副使，竟敢直呼正使，若是再放肆，就休怪本將戟下無情！」

    董璜嚇得一個哆嗦，對上呂布那雙流露著森然殺氣的雙目，感受到了一股寒芒！竟然嚇得不敢再說話了！這種眼神太可怕了，董璜不過是個紈絝子弟，靠著董卓的庇蔭，才坐上這個虎賁郎將的職位，手底下有三千人！但他對上的是戰場上的殺人魔王呂布，那種氣勢又豈是他可以對抗的！

    董璜不再說話，心中對呂布無比的嫉恨，尋思著如何向董卓報告，殺了呂布！

    呂布轉身對何顒道：「本將不過是奉命捉拿你，至於證據嘛，本將可不管！來人，將何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捉拿下獄！」

    何顒怒喝道：「呂布，你這個董卓的鷹犬，你助紂為虐，你，你不得好死！」

    何顒府上數十人皆被呂布捉拿下獄。接著，呂布又帶人往議郎鄭泰府上！

    鄭府上下百十餘來人同樣盡皆下獄！

    最後呂布帶人來到荀攸的府上！

    荀攸，字公達，潁川人，現為黃門侍郎！同樣和何顒、周泰一樣密謀刺殺董卓，被李儒搜到證據。

    這荀攸，號稱算無遺策，經達權變，有良、平之才。呂布自從想要誅殺董卓的想法後，便想將此人網羅麾下，只因這個人日後成為了曹操的謀主。

    當呂布帶人將荀府圍住時候，荀府大門洞開，府里府外只有荀攸一人。見到呂布等人到來，神色不見慌亂，淡然道：「我已經在此恭候諸位多時了！」

    荀攸身形頎長，三縷鬍鬚飄飄然，整個人顯得正氣凜然又不失儒雅。一干士兵湧入荀府的大廳內，亮出明晃晃的兵器，整個大廳內頓時被寒芒映照，讓人感到心悸。

    董璜見荀攸如此表現的如此淡定，喝令手下士兵道：「來人，將府內所有人等全都押回廷尉府！」

    「就攸一人，何須勞動諸位打大駕！」

    荀攸起身便往外走！

    呂布招過一旁的陳衛道：「沒有本將軍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對荀侍郎用刑！」

    荀攸詫異地看了呂布一眼，才在董璜的押解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