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子落難魂寄處

    百武大陸，大夏皇朝，永昌130年夏。

    一場罕見的六月飛雪席捲整個神都。很多人暗罵邪門，躲回了家裡，不想出門。

    北風捲地百草折，街上行人少之又少。唯有一個地方，一反常態。那正是七皇子府。

    三更時分，睡意正濃的七皇子林恩被貼身婢女喚醒。

    「殿下，快起來」

    林恩還沒有反應過來，昨日訓練騎射動的有些過了，身上筋骨又酸又疼，正想睡個好覺。

    「出大事了」幾個侍者同時撲到床邊。

    他只覺侍者們的聲音縹緲的如同仙樂。他懶懶應了一聲，心中很是鬱郁。想翻身再睡，但眾侍者催的急切，容不得他再睡下去。也是他一向厚待屬下，這個時候若是換了脾氣陰晴不定的二皇子林遠，只怕就要把這群擾人清夢的奴才全部拖出去杖斃了。

    他強撐著抬起眼皮，坐起身來。透過朦朧的燈光，只見屋外站了許多人。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怎會有這許多的人？

    「殿下，宮裡來人了，要您接旨」

    林恩心中一驚，想不通這個時辰，這個地點，聖后怎會突然下了一道聖旨給自己。心中微感不妙，詢問下人，但事發忽然，眾人慌亂，沒一個能答上來。只是事已臨頭，天大的事也得頂著。

    他在眾人的服侍下，迅速地穿衣戴冠，忐忑不安地與眾人一起走出了房間。

    一出房間，林恩立即覺出不妥。庭院裡跪了一地，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滿院肅殺之氣。府里多數人都同他一樣，半夜三更從夢中驚醒，被聖后的天羽營從睡夢中給提了出來。

    這天羽營是聖后的親衛隊，大多將士都是把肉體淬鍊到巔峰的武者，不是重事、要事輕易不得出動。然而今日卻精銳盡出，只見士兵們披甲執劍，滿目戒備的肅立一旁，嚇得跪在地上的人雙股顫顫，瑟瑟發抖。

    林恩自問自己做事一向有分寸，一直聽方太傅的話，低調內斂。沒有在朝堂上站過隊、說過錯話，惹聖后猜忌。今天這是要做什麼？

    「七皇子林恩接旨」掌印太監陳公公一聲輕叱。

    隨著這聲輕叱，也拉開了血色的序幕。在很多年後，林恩都還牢牢的記得這一刻。

    他目瞪口呆的聽著聖旨上羅列的所有罪狀。不知所措到了極點，如果這些真是他做的，聖后這樣對他，他也認了。可偏偏每一條都不是，聽得他整個人如遭五雷轟頂，半響才回過神來，哆嗦著雙手接了旨。

    可憐他連「兒臣冤枉」都沒來得及喊，就被眾武士一擁而上，五花大綁，一杯鶴頂紅立時就灌下肚去。來拿他的陳公公，樊統領他都是認得的。平日在宮中素有來往，從沒想過有一日，這些熟悉的面容，會瞬間變成索命的無常！

    淚水從小皇子的臉頰上流了下來，林恩今年剛滿14歲，眉清目秀，身形修長挺拔，文治武功一向讓人稱道，雖然滿臉稚氣也掩不住光彩。方太傅常誇他：說此子敏而好學，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如今看來，是再沒有機會了。

    小皇子屍身未冷，就聽樊統領厲聲喝道：「聖后有令，不要放走一個。若事後發現有漏網之魚，我等皆要滿門抄斬」。

    眾將士聽得心中一寒，知道今日之事來的古怪。七皇子一向恩寵不斷，乃是聖后最愛的幼子。今日這罪名來得太過忽然，事先沒有半點徵兆。只怕事關皇家秘辛，俱都謹言慎行，認真盤查。把人頭點清之後，刀鋒過處，人頭落地。

    慘叫聲起、饒命聲起、悲泣聲起……在一聲聲的冤枉中，烏黑粘稠的鮮血流了一地，一顆顆頭顱被斬下來，逐漸疊成一座小山。

    這一夜，整個神都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不知道有多少冤者常埋地下，卻連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但古往今來，這樣的事可曾少了。最終也只是化為一聲嘆息。

    宮中，宣武殿內，聖后靜靜看著手中斷了弦的七音古琴，沉吟不語。

    半響，聽到了樊統領的回報。她長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揮退左右。轉過身來，對著暗處的一個黑影道：「如果我們錯了呢？」

    「夢見先生從未錯過」一條黑影如煙一樣慢慢凝聚，化出一個身形來。「他既然說這個時點七皇子府會出現影響天下的變數，那就是必定如此」。

    聖后蹙著眉，冷聲道：「凡事沒有絕對」。

    只聽那人嘿嘿一笑：「話雖如此，但你心裡早已埋下了種子。不然的話，你方才大可收回成命。可見在你心中，孰輕孰重，早有定論。錯了的話，不過是少一個兒子。對了的話，穩的可是整個天下」

    「呵」聖后嗤笑一聲「朕的江山不需要犧牲子嗣來成全。若不是事關重大，你根本沒有機會站在這裡」。

    「事已至此，又何苦事後遺憾」那黑影行了一禮，冷笑道：「在下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願陛下武運昌隆，早日得償所願」最後四個字咬的極重，滿含嘲諷，凝聚起來的身形慢慢消散。

    聖后感覺就像吃了一隻蒼蠅，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目光再次變的堅定。

    自古以來得帝位者，第一個條件是「忍」，克己之忍、容人之忍、以及對付政敵的殘忍。再者是決斷明快、權力欲強……遺憾的是，這些政治才能，林氏皇族從先帝到現在五個兒子，沒有一個具備。林氏皇族好像更容易出藝術家、修士、武者。總之，不與政治有關的，他們家傳承的都很好。但以這些才能來治理一個國家，那是危險的。

    君不見，這歷史上多的是，老子英難、兒子狗熊的短命皇朝。

    聖后逼著自己丈夫退位，廢了一個又一個的兒子。最後，自己登基坐了皇帝。在一個男權社會了，一個女人想坐穩江山真心不容易。可聖后做到了，大夏第一位成就先天的女武者，在位130餘年，雖然任用酷吏驅除異己，卻治下了一片錦繡河山。

    很久之前，二皇子林遠被貶時就曾做了一首詩。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

    三摘猶自可，瓜熟抱蔓歸。

    七皇子林恩是聖后最小的兒子。人們一度以為這位年青的皇子不會重蹈他前面幾個哥哥的覆轍。但歷史總是如此相似，一條無中生有的罪名，讓他死的最慘。

    這件事之後，滿朝文武，無不動容。但凡是敢在御前說起此事的，罷官的罷官，下獄的下獄。如此行事一段時間之後，無人再敢提此事，就好像這位皇子從未存在過。

    那七皇子的府邸，也因為血腥味太重。無人敢接，成了一座荒涼空寂的大宅。有人說，每年這宅院到了事發的同一時間，都會影影綽綽，有黑影在裡面進進出出，啼哭哀嚎，更是嚇得附近幾家都不敢住人了。

    從此，神都繁華之地，就多了這麼一條空巷。而這裡的主人，漸漸被人遺忘，任雨打風吹去。

    話說就在這七皇子林恩死去的那一刻，同一時間，同一座城，隔了五條巷子，八條街。一窩新生的小奶狗，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這狗媽媽是一隻黃白相間的流浪狗，不知是怎麼配的。這一窩一共生了7隻小狗，五母兩公。四隻花的、兩隻白的、剩下一隻小公狗卻是全身黑色，找不出一根雜毛。

    一群小東西，初次看到這個世界，第一反映是下意識地去拱狗媽媽的**。喝了個飽後，就開始呼呼大睡。如此反覆一兩周之後，才開始哼哼唧唧的玩鬧。

    其中一隻小黑狗，卻是與別的不同。在經歷了狗仔必需的睡眠期之後，這狗就展現出獨特的天賦。

    首先是：窩裡橫！整窩狗，就數它搶到的奶水最多，長的最結實。那把小脾氣真不是蓋的，兄弟姐妹們都怕它。

    其次是：很聰明！明明還是個小不點，就有各種各樣的鬼點子和策略，總能第一時間搶到或者找到好吃的。

    最後一條不太好，這小黑狗愛做惡夢，常常在夢中又哼又叫，狗腿一抽一扯。好在這狗媽媽從不嫌棄，把一群狗寶寶拉扯的健健康康，毛光水滑。這如果換做人的話，一定是個能幹又厲害的娘老子。

    這小黑狗很愛粘他的媽媽，或許是前世沒有這樣的機會，常常在狗媽媽面前，賣萌又撒嬌。狗媽媽嫌它煩，叨的遠遠的，高高的。這小東西每次都想盡辦法，一路摸爬滾打，不畏千山萬水，憨態可掬地爬回來，繼續纏著老娘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