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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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陽城外，一名女子坐在轎內。筆神閣 bishenge.com

    慕那人兒，只是一蓑衣樵夫，悠然自在。轎子也不靠近，就在街上停立著，他背了柴路過，不同他老子的書生氣，這位倒是一臉的英武，昂頭挺胸，挑著擔子光腳板唱歌，整個一二貨。世道再壞，餓不死這樣人。

    婢女只道小姐瞎了眼，卻不知道小姐的實在，小姐的苦楚，小姐的無奈。她並非任性妄為，只是實在稀罕這能說得上話的人兒。

    「小姐，他過去了。」

    小姐聽見腳步走了。

    開口道：「走吧。」

    於是轎夫們抬起轎子，向著路外面走了。感動誰？誰也沒有感動。只是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偶爾平靜些，不至於過分傷心。勿去求那難求的，自然不會失望。

    轎子內還有一人，嫂子屈平抱著江流，他母親昨晚上照顧他累了。白天讓屈平公主撿了便宜，抱著四處玩耍。逢人就笑，逢人就夸，孩子生的漂亮云云。

    屈平高興，說要拉著清栩去踏青。清栩本不願意去，心裡毛毛躁躁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絕，直到撩窗戶見了那人，才道，啊呀，又是他了。

    屈平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轎子往前走了一截，過了風雪台，上邊有個客棧。女客門常年在此集會賞雪，今日是沒了雪的，江流去程家已經住了小半個月了。該開的花都要長葉，梅花也要落了，踏青其實還早，偌大一個客棧，頂樓除了喝茶的，一個活著的男人都沒有。

    小姐被屈平拉著坐下，非要點了一杯春茶，說是剛出尖，剝出來的嫩漿。江流看著都苦，更不知道這些貴婦人在這裡折磨自己些什麼。

    小姐滿腹心事當然也不在乎茶苦不苦，她的心已經被人勾走了。

    屈平就是一笑。

    此時抱著江流哄了一回，說了些有的沒的，才突然道：「可是見著了？」

    清栩一點頭，嗯了一聲，然後才發現自己又著了姑奶奶的道。捂著嘴把頭低了些，兩塊臉皮通紅，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姑奶奶也不逗她了。

    笑道：「模樣我見了，窮了些。他父親劉仁輔一輩子是個老實人，生怕別人說了他半點不好，臨告老還鄉，也只帶走了朝廷的俸祿。陛下幾次三番問起劉公子來，他卻躲在山裡遵循父親的遺命，不入朝內做官，是個死心眼，實在人。」

    清栩道:「我就是瞧得上他這點，笨笨的，見識卻不短。人是開悟了的，只可惜父親斷然不可能同意，就是同意，也得招他入贅。以他的性子，只怕是死也不肯了。」清栩有些咬牙，不知道想起什麼。

    屈平道：「我是過來人，這人生在世間又是個年輕的，不可能沒有想要的。你是大家閨秀，看得上他他會不動心？只看你二人心誠與否，他若真喜歡你，便是入贅，也該心甘情願才是。」

    「不不不！」清栩慌了神。

    忙擺手道：「我不要他入贅，那就要折殺人了。他雖然窮卻自在，我又哪裡配的上他？只恨我與他並非同路。」

    姑奶奶呵呵直笑。

    「好姑娘，若你是真這樣想，門第倒不是難事，而且保管叫你父親滿意。只是需你捨去頭臉，我在旁時你和他再去見一面。」

    清栩猶豫，隨後輕輕一點頭。

    玲瓏心思道：「他若不願為我做什麼改變，又談什麼喜歡。姑奶奶在場，我便再去見他一面。」

    江流聽的直撇嘴。

    自己這位大媽，屈平公主哪裡是什麼省油的燈。她要無緣無故拉一個窮小子的姻緣，打死江流也不會信。

    這裡頭的門道他還是睜大眼睛看著吧，這可是從來沒接觸過的貴族生活。

    華夏古代貴族的傳承基於謊言和剝削，其中無可否認的一點是貴族階層的生活絕對比所謂的上流社會講究的多。這其中的交換關係，甚至可以跨越朝代。用一句話來表述就是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劉仁輔是用來幹活的，他沒有什麼大族背景，所以他在暮年才會發出感慨，警告兒子不要去做官。劉公子聽信了父親的故事，但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只有去見一面才知道。反正無論如何，江流是覺得大媽沒法撮合這兩個有情人，劉公子除了見識，可是個什麼都拿不出來的人。程家的女兒又都是有數的，更不要說清栩這種大女。她要是敢亂來，程家主人為了自己門庭顯貴不掉價，很有可能把她腿打斷了趕出去。

    絕對不開玩笑的那種。

    吹吹捧捧的人際關係，最忌諱的卻是有名無實。

    姑奶奶喝過茶，賞過早春，算算時候差不多了。給兩錠金打發了店掌柜，掌柜畢恭畢敬送走了兩位大財神。

    城內的難民是越來越多了，生意也是越來越不好做，但凡有點能耐的，都已經搬遷到更遠更安全的秦川去了。天子守國門，那內陸地方反而打不起來。當兵的去了秦川，也只是走個過場，那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什麼也沒有，極適合修身養性。

    小轎子悠悠的停在東門外。

    屈平把帘子一拉，看見外面那人。道：「看，來了！」

    原來是劉公子賣光了柴火，挑著擔子光著腳正要回家去。

    清栩帶了面紗站在轎子外，姑奶奶扶著她，兩人堵住原本高高興興的樵夫。江流則被婢女抱著，站在後頭。

    「西看欄頭東看日，哥哥我上山去砍柴……」

    「清，清栩？」

    本來唱著歌，突然看見前面有人攔著。他有點茫然，無措的把凍得通紅的手背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這幅樣子可不是當時他從河裡救人的時候，那時她觀燈落水，比自己還狼狽。

    清栩做了禮。

    古道西風，低著頭不敢看他，只有面紗撫弄少女秀美的臉。

    「劉公子。」

    一聲公子讓他也鬧了臉紅。

    一時間沒有回話。

    清栩有點著急。

    接著問了句蠢話。

    「公子何往？」

    劉世楚反應過來，不知覺站直了脊背。

    「我……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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